沂水黄石山大惨案:近4000人遭屠杀 |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在这样的两个月内,我和摄制组一起穿行在沂蒙大地,用镜头寻觅如火如荼年代里那些以共产主义为信仰的先驱们的艰难跋涉和不惜性命的奋勇抗争。这是一次托付灵魂的拍摄,也是一次唤醒情感的旅程。尽管时间的远去决定了我的取景器里出现不了先辈们的音容笑貌,但那一个个村庄、一间间老屋、一条条小河、一座座青山都在为我们先辈见证,见证先辈铁肩担起的道义和以己之命换来的当下。当历史的风云尘埃落定,那些战斗过的热土和安静的灵魂共同浸染出沁人心脾的崇高,你没有理由不向他们鞠躬致敬,你也没有理由不去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美好,你更没有理由动摇先辈们为之奋斗的信仰与追求! 这次去沂水拍摄,我面对了另一部分人,他们也献出了生命,但我内心一直纠结,他们是可敬呢,还是可悲? 黄石山上还残留的寨墙。 一、沂水有座黄石山 你要是看一下中国地图的话就会发现,在我们国家有许多地方叫黄石山,再看世界地图你会发现美国也跟着凑热闹,居然也有座黄石山的山头。不过,要说黄石山上发生的故事,唯有我们沂蒙山区的这座山上的故事最让人铭心刻骨。 黄石山位于沂水县城的西南方,从民国时期的地图上看它介于两条放射状的公路之间,一条是县城通往蒙阴坦埠的,另一条是县城通往临沂的,尽管黄石山处在中间,但它离哪条公路都有相当一段距离,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修好一条通向黄石山的大路。可以想见过去这里是多么的荒疏和偏僻。据附近老百姓说,很多人想修从山下通过的一条路,但一想到那次山上死了那么多人,都说阴气太重,不想触及那段伤心的往事。 其实黄石山叫山并不是那么准确,依我看叫黄石崮更为妥贴。因为它的上面是较为平坦的,正符合崮的特点,但我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要称它为山呢? 黄石山海拔不足350米,但在周围它确实是海拔最高的一座山峰了。离远看不出它的壮观,但走到它的山脚下就看到了它的巍峨和雄奇。它虽不怒涛骇云,但恰似巨兽飞奔。因为这座山山体的特点是西南斜向东北狭长犹如猛兽,西、北两面是一百多米高的悬崖峭壁,南面和东面是长长的陡坡。由于天然的陡峭地势,所以在冷兵器时代,它真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上面至今还能看到附近百姓为了防止土匪的进攻而垒砌的寨墙,透过高高低低的寨墙,你似乎能看到百姓警觉的神情和不向土匪低头的高昂斗志。 如果这座山和我们沂蒙山区其他山崮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这座山的植被异常茂盛,特别是山顶上,荆棘丛生,在荆棘中夹杂着无数的杜鹃,除它之外的花草我就不知道名字了,它们在没有条理地疯长着。 山上的岩石,有一部分是黄石,估计它就是这座山名的出处了,另外就是青石,这种混合的山体我不知道它距今有多少年的历史。山顶部基本没有成块的石头,那些石头大都是拳头大小的不规则的碎石,随行的沂水朋友说,是当年的炮弹把大石块击碎所致,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们找了半天找不到山上水的痕迹。这座山给人的感觉就是蛮荒和彪悍。 没有水人很难在上面生存,但偏偏有一位满腹经纶的人物看中了这里并在这里隐居。清道光《沂水县志·隐逸》记载了一位元代的隐者:“张维忠,字子恕,博通经史,隐黄石山,从学者甚众。朝廷聘以币,固辞不就,使者强之,乃答以诗,终不出。学者称为‘艾山先生’。明廪生牛宪撰有碑。采《青志》及碑文。”我不知道这位高人在山上怎么生活,那时候莫非就有杜鹃在此处生长?看到杜鹃高人是否和白居易想的一样——闲折几枝持在手,细看不是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如果那时候此处真生长着杜鹃的话,隐士就有和杜鹃花一样的秉性——性喜山野。但隐士不会知道,他喜欢的修身养性之地,在1933年的旧历五月成了当时官府屠杀老百姓的刑场。 二、那年,鲜血染红了黄石黄石山下有好多村,其中一个村叫西黄庄,村书记告诉我,每年农历的五月初十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要到山上烧纸上坟,尽管时间过去快80年了,但五月初十对这几个村老百姓来说是心中永远的痛…… 村书记说,对付大刀会国民党的正规部队来了两个旅,他们拿着枪炮来和手里拿着刀的老百姓展开对决,这是多么不对等呀。村书记说真不愿意回忆那段辛酸往事。 当时,山上的大刀会会员手里是大刀长矛,国军则拥有钢炮、追击炮、步枪、机枪等重型兵器,但大刀会凭借着有利地形一直打到了中午,国军没有攻上去。 有材料说,运其昌看大刀会很是顽强,就派人上山谈判,但遭到大刀会的拒绝,这个材料是真是假我没有考证,但过了中午国军迫击炮、小钢炮一齐向山上轰这是真实。 敌人的炮火异常猛烈,大刀会里有几个人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我查找到了一个当事人也是刽子手写的一篇文章,写这篇文章的人就是运其昌,此人是国民党军队的一位中将。从1931年8月起,任第81师243旅少将旅长,现在我们在世面上能看到他用自己的名字做成的奖章,凡是在战场上能冲锋陷阵的士兵,他现场就发放自己造的奖章。他以后在抗日战场上有上佳的表现,但当时他是直接镇压沂水大刀会的凶手,他率领的国军直接攻上了黄石山屠杀老百姓。他写的这篇文章名曰“告民众书”,是对这次屠杀的辩解,但透过这篇辩解书,我们看到国军的惨无人道:“沂水、莒县两县的父老兄弟们啊,你们这两县,因为去年春天种了一点恶因,酝酿了一年多的工夫,到了现在就结了一个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极惨极酷的恶果。这件事情,见了的必定惨目,听说的必定痛心”,“其状之惨,就是铁人石头人看见了,也要落泪。”一个刽子手都说“惨目”、“落泪”,那一定惨不忍睹了。 “……及我军攻黄石山之始,也打算先用迫击炮只打山腰,给他们留着两面,将该匪等吓跑,然后追杀几人就得咧,不想该会匪等不但不跑,还要顽强抵抗,以后随(遂)不得不实行攻击,随着我军兵士受伤者二三十名,阵亡者数名,于是全军大愤,争先扒寨而入,遂连破三道寨门。及入三道寨门以后,寨内妇女体强泼悍者,竟拿刀与兵对战,因此兵士就不分男女老少,见人即杀,致使全寨的人几乎无一生存者。此时山下周围,由寨墙跳下摔死的摔死,摔不死的也被士兵斩杀,或用枪击毙,全寨的男匪无一得免于死者……” 这篇文章可以看成是运其昌的供词,从他的这份供词中,我们看到大刀会员的英勇,特别是那群最后拿起切菜刀和剪刀的妇女,她们用最后一点力气证明她们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女儿、妻子和母亲!她们看到父亲倒下了,丈夫倒下了,兄弟倒下了,自己吃奶的孩子被敌人用刀捅死了,而敌人又要掠走她们,奸污她们,她们的女性母性爆发了,她们选择的不是任人宰割,而是为自己的亲人复仇,当时冲上山的国军在面对她们的时候,我想这帮军人他们扣动扳机的手或者扬起的刺刀一定会瑟瑟发抖! 这次屠杀男女老少近4000人死于非命,附近的村民都说,山上的石头都被鲜血染红了……
据村民们说,山上的老百姓当时并没有全部死亡,有的受了伤,有的是在尸体的下面没有被发现,但当第一天屠杀完后,第二天好多士兵又上山翻找尸体,他们不是看死与没死,而是翻尸体上的钱财,因为尸体太多无法插足,那些士兵竟扛来门板压在尸体上当桥走,“桥”下压的还有未死的孩子哇哇哭,他们或者补上一枪,或者置若罔闻…… 当黄石山上的枪炮声停下后,当山上对决时的喊杀声停歇后,当孩子的哭叫声停止后,那时的太阳已经藏在了西边大片的黄云之后,此时的山寨之内是个什么情景呢?我们继续看刽子手运其昌的供词——“……三日早,兄弟(指运其昌本人)同李参谋长上山查看,见山上山下尽是死尸。血肉模糊尸身狼藉,有受伤未死的老幼妇女,呻吟在血泊之中,见穿军衣的来,恐又杀害,其惶惧可怜之状,未可以言语形容。又见有妇人已死,她的小孩还在她怀中含着她的乳头者,又有妇人已身首分离,她的小孩还抱着她那血肉模糊的头而哀嚎喊娘者,又有三两月的小孩,在其母死尸之旁,口含自己的小指头当乳吮咂而哀啼者,其状的奇酷极惨,真是人间地狱,就是铁石人看见了,也一定要伤心落泪。兄弟从军十有余年,经过极激烈的战斗,死人无论如何之多,从来未曾动心,但是这次在黄石山见此情景,鼻酸泪掉,不知泪之何来也……” 运其昌真是一个好演员,他居然也能流泪,如果他能流泪他就不会下此狠手,他要是有一点怜悯之心,他就不会下令不让老百姓前来收尸。要知道农历的五月,就要割麦子了,这是沂蒙山区最热的时候,在那高高的山顶上,没有高大树木的遮荫,烈日下一天尸体就要发臭,要知道上面是近4000多人呢? 沂水城里有一个人称“大善人”的张熙恒,他给运其昌下了跪,哭着央求收尸,但无济于事,沂水县的另一位慈善家乔铭三,杨希波及莒县老王德,济生药堂经理潘照远联合起来要去埋尸,运其昌这才同意了,但条件是不准带相机。据事后乔铭三言:“原计划马上出发,谁知第二日倾盆大雨,血水顺着河沟染红而下……我们到了山上,死者遗体多已发涨,尸臭冲天。最残酷的是,百姓除了被枪炮打死的之外,还有的被士兵用刺刀划破了肚子,肠子拉在外边,还有无头无臂的。有的妇女死后手里还紧抓着菜刀,有的孩子死在母亲怀里嘴还含着乳头。有妇女被刺刀从阴门直挑到肚子,真是惨不忍睹……” 参与黄石山大屠杀的另一人是国民党军队的旅长唐邦植。唐邦植早年在西北军任职,他随石友三讨伐张学良,失败后所部被韩复榘改编,在他参与屠杀大刀会的前一年任国军第81师241旅旅长,虽然他以后投诚起义,但这一次是他永远抹不掉的污点。他当时也觉太残忍了!他到山上看了翻找尸体场面之后下令:“停止屠杀,剩下的妇孺,谁愿领就算谁的!”那些为钱财第二次上来翻尸找钱的兵士这才住了手。他们把没有死亡的妇女领下山,有的被当了妻子。有的被奸污后又被卖了,一个妇女只卖了五到十元。其中有一个男孩卖了三元,女孩一元…… 国军对大刀会的镇压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在国军剿杀了沂水大刀会的11年后,在浙江苍南也发生了一次大屠杀,当地媒体在《骇人听闻的钱库惨案》一文里这样说:“……仅半天时间,就屠杀无辜群众236人,伤104人,烧掉民房1296间,洗劫1184户……”更为残忍的是,进剿官兵竟砍下百余个遭枪杀者的头颅,用竹篓装运到平阳县城的大操场上“展览”三天…… 文/黄立宇 图/李成桂 来源:琅琊网 编辑:麦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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